在空中
从浙省到麻省，是一条很长的路。需将地球旋转180度，或需跃到天际待12小时后降落，或者准备长箭，穿过中心，直直射到对面。这也是一条很久的路，哪怕路已升华成了一条航线。
开始这段旅程，我已意识到，即将从一个国人的聚集点到另外一个。哪怕在这架小小的飞机上，之中大部分是黄皮肤和黑眼睛。流动的点，来往于两个大点，联系之间的联系，构筑之间的构筑，也在要素之间要素的——人。
坐我旁边的是个老人。老人姓林。老人一年会在这条航线上来往好几次。开始，起点是中国，终点是美国；接着倒过来，起点是美国，终点是中国……慢慢的，一个点清晰了起来，一个点模糊了起来。于是但凡在这条航线上，终点都成了美国，无论是赴美还是离美。
他的儿子在清晰的那一头。
虽然，那个点不应该，也不会总是终点。
我问他，为什么不在美国呆下来。他说不会英文，生活不习惯。
我又问他，那为什么不呆在中国。他说儿子在那里，得去照顾他的生活。
他又说，为了生活，生活就开始飞来飞去。只不过，这个飞，来得实在有点远。
我突然意识到，在空中不同于在路上。在路上实在是个矫情的说法。在路上，前方是一定的，前方就是终点。在路上，坚持到底，就是胜利。而在空中，前方开始飘渺，开始混迹于层层的云雾。我们看不到它，找不到它，只能感知自己在往前走。不清楚怎么走，走到了哪里，还有多远；甚至不清楚自己是还不是还在路上。
在芝加哥转机时，又认识了一位林先生。他已在美国生活多年。对他来说，美国已经成了家，已经成了他所在的聚集点。他告诉我，回“国”一趟，有很多的不习惯。
他说，去餐馆吃饭，让服务员推荐。他们会推荐最贵的。那个东西也不一定好吃。而在美国可以放心，被推荐的常常是最好的，而不是最贵的。
他说，在酒吧喝一杯，价格贵得吓人。在“国”内，酒吧看来不是普通人可以去的。而在美国可以放心，去酒吧只要不是点得特别夸张，总可以喝个尽兴。
他说，在“国”内，出门得看看污染报告。他必须根据不同的污染指数，来选择不同的防护措施。而在美国可以放心，尽可以大口大口地呼吸。
……
我说，那这次为什么会回来呢？
他说，老人在国内。
我本以为，他已降落，已不在空中。没想到，落地之后，依然有可能让人回到空中。也许于他，现在的在空中是暂时的，也许于他，现在的在空中又已经成了常态。
我看了一眼窗外，纯澈的天空，无边的云海。我闭上了眼，因为我也在空中。